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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之处解文化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来源: 西北文学城 时间:2023-08-07

  秋还不是很深,树冠像被挑染过似的,或红、或黄、或绿,奋力斑斓着一道粱、一座山,让人忘了它是草木轮回,反疑是秋在搔首弄姿。就在这个烂漫的季度,我随石嘴山市文联作家协会采风团沿固原、隆德、西吉一路采风,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吉,因为西吉新近做了件让天下文人惊慕的大事,中国*“文学之乡”的牌子落户西吉。西吉县属于宁夏西海固地区,是*贫穷县,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养育文化,如何与各县联手将西海固文化推向全国的。当我们满是好奇走向西吉,竟从无字无韵的诗行中嗅到了浓浓的文化味,感知了这片沃土下蕴藏的文化力。

  那天,途经“中国书法之乡”隆德,接待方安排我们参观书画展览馆,展馆不算大,只有三层楼,一楼以经营销售手工制品为主,二楼是砖雕类作品,三楼是书法作品。一下车,大伙就直奔二三楼“鉴宝”,而我对这两项艺术都不够专业,草草转了一圈便到一楼“淘宝”。细细转寻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女红世界,精灵似的三寸金莲(绣花鞋)、威武神勇的虎枕、含情脉脉的荷包、风姿灼灼的绣衣……天哪,眼都花了。这哪里是布艺制品,这分明是诗嘛,针脚如字,烂漫轻盈,无韵似有韵,无律似有律。尤其那些凌空挂着的荷包,光彩鲜亮,热切火辣,长长的穗子缭绕着一幅又一幅青春的图画,好像就在绿波荡漾的田间,针牵线,线缠情,把春的躁动、野的芬芳悄悄地揉捏;又或是在憨实舒坦的坑头,鬓贴耳,耳生香,把活的滋味,生的念想慢慢地放飞;还许是在阔而亮堂地场院,笑骂情,情逍遥,把家的奔头,娃的盼头深深地缝起。

  然而,随着时光推移,这些曾让妇女们引以为豪的手工活已从实用物件转化成一种文化符号,一种西北风十足的手工艺品。与江南的绣品相比,这些手工品没那么细腻、精巧,甚至显得有些粗糙、简陋,但却有着浓浓的地方色彩,有着很朴素的创作方式,女人们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掌控收放自如,甚至不用纸样,可以肯定的说这些作品都是原创绝版的。前辈的女性们没有想到,她们口口相传的手艺,无字无韵,却受人青睐,似史书般讲述着女人的过去,绵延着女人的现在和未来。在这里,每一个物件都像诗,诗化了妇女们受过的苦、碎了的梦和望不到头的盼。西北名歌《绣荷包》更是把女人们的针线活美了个透:“ 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 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可这些听上去让人心弛神往的话语背后,又有几多守家女人的无奈和无助。都说伤感的艺术更动人,但要想真正读懂这些艺术品却需要一份心境。

  我之爱不释手,是因为想起了二姨,惋惜二姨没能生活在这样一个重视并传承非物质文化的好环境里。远在甘肃老家的二姨心灵手巧,不仅会砖刻、剪纸,还有一手极妙的女红,在十里八乡有些名气。单说二姨做的虎枕,一望像,二望神,三望生,凡见者无不夸赞。二姨做虎选料讲究,虎纹要活而逼真,面料要立得住不倒纹,填充物得均实有韧劲,针法自是更加讲究精细。二姨做虎时整个人都放着光,她的手拂过布片,布片便注入了虎的骨血,她的手捻过针线,针线便裹了虎的精气,那些原本散落的布片子经了二姨的手,忽的一下就成了可爱鲜活的虎崽。四里八乡的人都托关系想要二姨做的虎枕,可二姨家境不富裕却穷大方,常常是搭材料误农活帮人做虎,闹得家人生怨。再后来年龄大了眼也花了,便彻底不再弄针线。二姨收山前做的三只虎枕给了我们三姐妹,亲朋好友见了都道这手艺若失传太可惜了,让我提醒二姨找个传人。可我知道二姨的手艺是传不下来了,我的家乡没有西海固这样好的文化环境,人们也没有这样好的文化理念,当地政府还没有文化运作的意识。连二姨的孩子们都说这手艺不当吃,不当穿,还白搭人情,学了没用。据说家乡巧手也很多,但没人组织,即使有手艺也是做了送人把玩,文化形不成产业链,文化缺少投资,文化缺少人脉,自然也就面临着流失与消亡。

  其实,与西海固地区相比,二姨所在的地方生活相对好些,但文化相对落后,尤其对民间艺术的挖掘和传承几近为零,可怜二姨空有手艺无处使,唤转周边无徒传。而西海固的民间艺人真是幸福,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文化运作模式,他们懂得打造自己的文化品牌,他们有抢占文化先机的共识,他们懂得培养文化土壤,推树文化新人,让文化与经济联姻。展馆里的虎枕一只卖30多元,出手快些的妇女做一个月下来收入应当不薄。西海固人真是精明啊,他们让老百姓从文化上得实惠,在文化中立身安命,这样的文化根会扎得很深,也必将枝繁叶茂。

  窥一斑知全貌,西海固人抓住了文化的根,悟透了文化的理,所以,他们在资源短缺,地薄人稀的南部山区,把文化做成了产业,让文化力成了生存力、发展力和竞争力,因而,他们走在了文化富民的前列,实现了文化与民生的双赢。真想把这好信息传到家乡,让我的家乡也乘上文化快船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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