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已经睡着了。我依稀还能看到你脸上的泪痕,你的委屈还写在脸上。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正当你玩得起劲,给你的玩具小狗、小兔、小娃娃穿衣服讲故事,对它们百般呵护,体会当妈妈的快乐时,是我一把把你拉过来,强迫你去睡觉。你怎么能服从呢?你还没有把它们照顾好,还没有尽完你的童真的爱心,你反抗着不去,于是我的巴掌就落到了你的小屁股上。而即便是在挨揍后的涕哭中,你也没有忘记把它们整齐地排放在你的床头,用毛巾盖好,让它们安寝。在你的眼里,它们已不再是没有生命的玩具,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小伙伴。所有这些都是我站在那里从头到尾看到的。现在,忙完了一天工作的我,站在你的床前,看着你委屈的可人的模样,想着你平时受到的来自我的叱责和体罚,孩子,现在该是我来流泪了。为我的自私和残酷,为我全然不懂得你的感情,为我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为你给了我快乐,而我却不知,也为我常把你当成大人而提出的过高要求。孩子,在你的心中,若把我当作一个不讲情理的人,我的心还能平服的,可你从来也不记恨我的不是。当别人玩笑地说我不好时,你总是*一个站出来挡在我的身前,表情严肃得像一个在保护弱小主持正义的大将军。就在几天前,你的妈妈逗你说爸爸不要你了,你急得伤心地大哭,怎么劝都没有用,非要逼着妈妈领着你到外面找到我,知道我还要你才放心。有时你妈和我都嫌你任性,我们全然不懂得你内心的真爱。现在,我站在你的面前,真心地向你忏悔,向你检讨我的过失行为。
孩子,你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一天中总要冒出无数的想法,凡事都想亲自去做。有一件事我是不能忘记的,在你四岁的时候,我教你练字,教给你毛笔的用法,可你全然不管什么“五指”执笔,而是一把抓。孩子,就因为你的父亲临过几天字帖,读过几本薄书,就想我们的家里也该有板桥居士家中那种“荆妻拭砚磨新墨,弱女持笺索楷书”的情景,看你“朽木不雕”的样子,我就抱怨起你的笨来。有一天,你看我不在,用我刚发开的长锋羊毫笔,饱蘸了浓墨,在墙上、地下到处乱戳,你脱开了平时练字我给的种种要求和规定,把自己的想法一泻千里地倾注笔上。当你兴奋地跑来告诉我,你也会写字画画了,你满以为会得到夸奖,没想到,我一把夺过你手中的笔,向你大喊大叫,你被我的愤怒吓得直哭。你不明白,你学会写字了,为什么爸爸还要向你发火?在你的心里,爸爸一定是个不可理喻的怪物。孩子,你生平创作的*一幅“作品”早已被我抹掉了,然而涂抹掉的只是你留在那里的墨迹,而把伤害你稚嫩心灵的记忆永远地留给了我自己。
我真的惊讶你的创造力,你的画三涂两抹,情致萧散又不落孤冷。你画的小姑娘大都是长裙拽地,她们没有什么表情,头与身体严重失了比例,然而站定了细品细看,又都形神各异。你画的那幅垂柳,柳条自上而下,像一条条拉直的线,柳的下方,是一只船,除此都是空白了,但我却看到了水的辽阔,觉出了风的轻柔。我看懂了这幅画,觉得你真可以做东山魁夷的弟子。你把画画当作了一种娱悦自己的游戏,你远避名利的驱使,你在不知觉中使用很简的笔触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看你的画,真的使我震动,更加相信大艺术往往存在于稚童们不经意的创作中。孩子,你使搞了十多年艺术的我生发了多少感叹呀,我真的望你莫及了。
孩子,你的真率,你的包容,永远是我们大人学习的榜样。在幼儿园里,你是品学兼优的孩子。老师、阿姨都喜欢你。你也很要强上进,每天要早早地去,从不愿迟到早退。不知什么时候起,你有了时间的概念,知道时间可以从钟表的长短针上得知,于是你常来问我长针指到X短针指到Y是几点钟。有那么一阵子,我利用起你刚掌握的知识,星期天的早晨,我懒得起床,又想知道时间,你就光着小脚丫去看表的长短针。孩子,这样的经历不知有过多少次,我真是一个幸福着的父亲,可这是愚钝的我过后才明白了的。然而,这种幸福就像水过鸭背一样永远地过去了,那是我执意要教会你认识钟表——我耐心地教了你两遍,觉得你应该明白了,可是你仍然不懂。我就发火了,你被吓得更不知道我在说啥。我把你关到厕所里,任由你去嚎啕,等你停了哭,再教你,你却一下子懂了。从此以后,你再不说长针指到X短针指到Y了。孩子,在经历了叱责和皮肉的痛苦后,你得到了认识钟表的知识,而在我的内心却多了一层悔恨与内疚,我再没有躺在床上看你光着小脚蹦跳着去看钟表的快乐了。这件事,直到现在你的妈妈还说我心狠。我每想着那时的光景,也觉黯然。你毕竟不过是五岁的孩子,你连加减的概念都没有,我却要求你知道数的进位。冷静下来想,我要求你的只适合成人,我却硬要你达到,这是我要你在幼小的心灵上承受我的残忍。我空举着一颗成人的脑瓜,却一点也不知道孩子们的事情,要知道你的父亲小的时候,认表识数要比你笨得多,别人会了我还不能,现在却这样要求你,这是多么的恶劣啊。孩子,真正的笨蛋是我而不是你,因为我全然不懂得儿童的心理。我只知道用大人的圆滑和世故去伤害你稚嫩的心灵。
在我的记忆中,你是爱看书的,你的妈妈一共给你买了多少本书,我也说不清。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家里,你的书,我的书,堆得到处都是,有时为了找本急需的书,足足翻上半天,这让我生过多少的烦绪。你的书不仅挤进了我的书架,有时还占了家里仅有的那张书桌。尤其在我看书时,你也不识趣地拿来一本书,让我给你讲,你该记住我给你的白眼了。还是你的妈妈有耐心,给你讲书中的故事,使你幼小的心灵有了真假美丑的标准。你同情小白兔,憎恶大灰狼;你热爱白雪公主,因为她善良美丽;你不因为小矮人长相丑陋而不喜欢他们。你心中有把尺子,把进到你心中的事情都量过了一遍。
孩子,你一天一天在长大,我对你的爱也一天一天在加深。有一回重读丰子恺先生《给我的孩子们》一文,对着那种伟大、深挚的爱,我竟流下泪来。这说明你的父亲还有救的,并没有让感情之地荒芜。近来,我也觉出自己差不多已是中年的心境,越发知道了自己的残酷,想着从前对你的体罚和叱责,就像抚摩着身上旧创的伤痕,心中的酸楚早使我下了决心要改掉身上的不良积习。有时我甚至想,如果你能回到刚出生时该有多好,让我重做一回父亲,我定要十二分地努力,然而这怎么能够!好在你尚年幼,我还有机会的。
孩子,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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