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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冬小麦

来源: 西北文学城 时间:2021-08-13

文/芦苇

 

 

 

收了秋庄稼,空了的土地上撒满了野草或秸杆沤透了的复殖肥,黑黝黝地,散发着植物腐败的气息。父亲套上驴,便把那空下来的地犁了。新翻上来的土与那黑黝黝的粪肥混搅在一起,为下一季庄稼的茁壮成长埋下了伏笔。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父亲得把那翻过的土地再耙一遍,好使它变得松软又平整。空了的土地这才算彻底地歇了,像个疲惫的产妇,安静下来,也空寂下来了。

   早在秋收之前,父亲去了趟县城,买回来矮抗58号小麦种。太阳朗朗地照着,风温和地吹。父亲似乎等不及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几次挖开浇了透水的泥土,查看墒情。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父亲终于把那一袋子选好的小麦种挎在驴背上,下地了。他种了一亩冬小麦。

 

埋进土里的种子,沉默着。对于种子,自然是不在沉默中诞生,便在沉默中灭亡。它们在全然透彻的黑暗中积蓄着能量,吸取土层中的养料和水分。父亲必须赶在种子发芽之前再做一件精细的活儿,他把那撒了麦种的土地一垅一畦地耙开了,像母亲织好的棉布,麦田便有了纵横交错的花纹。三天、五天、七天过去了,一部分犹抱琵琶,一部分探头探脑,一部分已经钻出了地面。一丝丝娇娇嫩嫩的绿,还算不上叶子,只是个小嫩芽芽,像母亲绣花的丝线。虽然纤弱,但它们不再叫种子了,它们叫冬小麦。刚出土的麦苗睁着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又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它们*一次看见了蓝莹莹的天,看到了白云从头顶飘过,看到了地边的树、树上的鸟窝、以及从鸟窝里飞出去的小鸟。*一次看到了播种它们的那个人。父亲望着一地新生的麦苗,像望着一群新生的婴儿,一脸不着痕迹的笑。父亲定是愉悦的,他愉悦的时候就会掏出一支香烟来抽。他蹲在地头的树下正抽着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烟雾从他的唇间飘扬,风过来,便把那烟吹散了。

麦苗一天比一天绿,一根一根、挨挨挤挤,在秋风里没深没浅地长,长成了垅,长成了畦,长成了一大片。

寒露那天下了一阵雨,天气变凉了。白杨树的叶子黄了,叶子一天比一天稀少。这并不影响麦苗的情绪,它们依然生长得无畏无惧。突然又来一场雨,绵绵密密地下了一整天,虽不大,却缠人,像一场撕心裂肺的失恋,流不完的眼泪。刚一放晴,仿佛谁又触动了心事,眼泪又来了,还伴着抽抽嗒嗒的呜咽,缠缠绵绵地,哄不过来的架式。秋雨过后,气温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坠,收不住的节凑,一去不回的决绝。

霜降过后,树上的叶子掉光了。风也突然变了脸,站在地头抽烟的父亲已经穿上了厚棉袄。

立冬了,天真得冷了。雨后的麦苗受了重挫似地沮丧,突然沉默了,望着地头同样沉默的父亲,似乎一夜间成长了许多,它们不再急于生长,开始变得沉郁,开始思考,预知生存的不易,生命原本不是一路欢歌,更多的时候,却是经风历雨的体验。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河面结了冰,冷硬的风一直吹,一直吹。麦田里的水分越来越少。那麦苗被风吹得面黄肌瘦,冷得直打哆嗦。细黄的叶子软塌塌地耷拉着,快要死掉的样子。麦田空旷了,那麦苗挺得过这个冬天吗?

“天这么冷,麦苗会不会冻死?”我问父亲。

父亲穿着军大衣,扛了一把铁锹在麦田里瞎转,遇到坑填一填,遇到堆撒两下。

“不冻冻叫什么冬小麦?冻一冻,过了年儿,开春才起堆哩!”

父亲的声音沉着而有力。

腊八那天,下了一场大雪。雪把那麦苗埋住了。雪下是黑的、冷的、寂寞的。那冷寂却有着勃发的力量,不动声色地积蓄着能量。

立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麦苗在雪下度过了数九寒天,很寒冷的日子快挺过去了。

雨水了,地上的雪化了,地面开始松冻。

惊蛰过后,气温开始回升了。父亲将那麦田里一堆一堆的粪肥撒完,浇了一次蒙头水。

迎春花开的时候,麦苗开始返青。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能量,到了勃发的季节。踢一踢腿,活动活动筋骨,一夜之间,那看似干枯了的麦苗起死回生了。不是一根一根地复活,它们分蘖了,起堆了,一丛一丛地绿将起来,铺天盖地,势如破竹,挡也挡不住的阵式。

 

桃花盛开的时候,父亲的锄头小心翼翼地伸进了麦垅,培肥,除草,松土,保墒。春风和煦,绿色的麦浪随风荡漾。拔节了。父亲喜欢站在麦田里听那喀吧喀吧的声响。孕穗了,扬花了,灌浆了,一地的麦子个个挺立着饱满的穗子,像开旋归来的将军,高昂着头颅,又像一个个孕妇,理直气壮地挺着大肚子。

    父亲露出不着痕迹的笑。他蹲在地头的老杨树下抽起烟来,烟雾从他唇间飘出,风过来,把那烟吹散了。

 

 

 

作者简介:

芦苇,女,本名范薛鲁,现居河北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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