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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鸿影无痕

来源: 西北文学城 时间:2021-06-24

周悦勤

 

  我在剪指甲的时候发现自己进一步衰老了。 

 

  坐在台阶上,指甲刀费力的剋着小趾的指甲,厚而没有光泽的指甲碎屑落地。这曾是一只肉嘟嘟粉嫩的小脚丫,它在儿时的雨天里故意在水洼里趟水;也在青春的记忆里为没有好看的鞋子发愁,曾经它是充满活力而任性的;它跑,疯了似的追逐小伙伴;它跳,打沙包跳房子迈大步;它居然也会爬树,有段时间对一棵树情有独钟,死缠烂打,从树根哧溜哧溜一直爬到树顶……可是它也会老,它悄悄的在变老。 

 

  一只蚂蚁对指甲的碎屑颇有兴趣,费力的抱起一块,跌跌撞撞的要搬家里去。我猜它的家就在哪两块方砖的缝隙里,我没有注意过。它是我的邻居,偶然相逢,但却互不相识。这只小生灵仿佛抱着一个天赐的大元宝,必定是满心欢喜吧,否则怎么不放弃呢?它似乎飞奔的样子,虽然在我看来速度很慢,但它似乎又很傻,它执着的抱着一个废物,欣欣然跋涉,却不知命运会怎样。有可能它会丧身在我的拖鞋印里、老刘吃西瓜流下的哈喇子里、或是小刘扫地时的笤帚下……它全然不顾,不考虑自己的渺小,也不考虑未来的不可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忙碌着。 

 

  一只苍蝇飞过来,似乎也对指甲的碎屑颇有兴趣,扑在一粒碎屑上面好久,忽又飞到蚂蚁的身边,奋力骚扰蚂蚁,几乎要把蚂蚁赶走。但终究蚂蚁执着的前行了,苍蝇在其余碎屑之间盘旋流连,让我忽然对自己心生嫌恶,难道,它闻到了厕所般的味道吗? 

 

 

 

   苍蝇完全是个享乐主意者,它不储存,直接索取;它丑陋,肮脏,它自己不知道;它快活,不像我,对别人的讥谤义愤填膺,直欲掏出斯人的牛黄狗宝!一个巧取豪夺者,上天如何赋予它安详的神态?你看它,微动着羽翅,死叮着碎屑,全然忘我的样子。 

 

  一只蹦跳的蚊子!它显然吸足了我的血飞不动了,做出跃跃欲飞状。要到我的荷花缸里产卵去吗?这样的一个母亲啊,这样的一个损人利己者,在悄然吸取了那么多的生粮后,居然走不掉了。那满肚子的贪婪,竟成了负累,甚至成了亡命的符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呜呼!人亦知而走险,小小蚊子,何能免其祸患? 

 

  这个夏天的早晨,一只蚂蚁,一只苍蝇,一只蚊子,和我发生了一次奇遇。我无意中施舍给了那么多的生灵,我无恩,它们有惠。我比他们高尚吗?它们比我渺小吗?大千世界,各自安生罢了。我将老,它们也随时会亡去。我不是黛玉,他们也不是落花。我们都不美丽,我们都是自然界的物种之一,来即来,去便去。或者有一刻也曾美丽过,比如琥珀里包裹住的那只苍蝇,比如词句里描摹的那颗灵魂,但一切也是虚无的,留取不住,记载不成,那只划过天空的鸟影,优雅过,迷茫过,有幸跌入别人的心里,是一种别样的忧伤。 

 

  只有在还能振翅的时候,看看天,看看海,看看你,留恋一下自己的影子,其实心里明白,所有的悲欢,许久以后,没有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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