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敬君,辽宁省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
那些年,扛袋白面探亲
1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辽东一个山村。生产队一年到头,就分两次白面,一次是春节;一次是八月节。每次每人分2斤,我家7口人,总共就能分14斤白面。倒进面缸里,也就少半下。
平时,是舍不得吃白面的。只有等除夕年夜饭,才能蒸一锅白面馒头,大年初一、初五包2次饺子。年过完,本来就不多的白面,已经所剩无几。
缸里剩的白面,可不敢再吃了。那是准备万一家里来串门的亲戚,好招待用的。给亲戚打几张葱花饼,我们自己吃不去皮的苞米饼子。
有一年,刚进冬,大哥重感冒,躺炕上,光喝水,好几顿吃不下饭。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咬牙,每天中午,专门给大哥擀一碗面条。我眼巴巴看着,母亲给大哥盛面时,每每都给我留半小碗汤。一连擀了七八天,面缸也就见底了。大哥病好后,知道把家里的白面吃光了,内疚了大半年。
那时,我刚上一年级。冬天,学校要溜窗户缝,班主任要求每个学生带到班级一小包白面,用来搅浆糊。回家跟母亲说,母亲把面缸用小刷子刷,勉强能有一羹匙面。用纸一包,太少,实在拿不出手。母亲叹息:“那就再放点苞米面吧。”
交到班主任时,须开包验收。别人(不少同学家是非农户口,供应白面)包里,都是白面,我的却是包米面。小声跟老师解释:“家里没白面啦。”老师看看我,没言语。但我自己羞愧地无地自容。
2
恢复高考第三年,我去外地读书。毕业后分配到沈阳工作。每次回家探亲,我只带一样东西——白面。这是我家很金贵的东西。
那时,我们大中专毕业生在机关集体户口,粮食关系也是集体一个本。要领白面,可不容易,需要食堂管理科长审批。管理科长人称“宋老鬼”,很难缠,艮啦吧唧。我刚说要领点白面,他就气急败坏说:“机关好几十大学生,都领,我哪有那些白面!”我满脸赔笑,不住说好话。他态度好转:“你去找处长吧,我见到条子,就给你。”一提到行政处长,我的妈呀,马上就会让人想到万恶的旧社会。所以很多人,尤其是女孩,宁可不领白面,也不去找他——太吓人啦。
我一想到家里的面缸,里面没有多少面,或许早已空了,想到父母哥哥姐姐,又是大半年没吃白面,我就鼓起勇气,敲响处长办公室门。也许,是被我领白面的原因所感动,处长拔开笔帽在信笺上大笔一签:白面一袋。
老家,虽然坐落辽东大山褶皱里,但距离沈阳也就110公里。按理说,不算远。但在那悠悠岁月,每每回家探亲,都是一次艰难的旅程
大冬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来不及吃早餐,扛着装着白面的沉重旅行袋,急匆匆赶到6路无轨电车站,望眼欲穿等待公交车。腊月的清晨,格外的寒冷,树上披着一层白霜,朔风好像是冻僵了的赤裸裸的魔鬼,在候车厅发狂。一会儿工夫,我就冻得瑟瑟发抖,不停搓手,跺脚。*一趟6路车终于缓缓开来,车里挤满了人。勉强放下旅行袋后,脚却没地方放,只能一只脚立着。
好不容易逛荡到终点。我扛着旅行袋走几百米,才能到沈阳火车站。起票,排队,检票,上下天桥,腿发软了,终于挤上绿皮火车。一屁股瘫到座位上,早已大汗淋漓,后背湿的冰凉。
这是慢车,逢站就停。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轨,火车犹如一条蚯蚓在蠕动。在一个叫南杂木的车站,我下车了。扛着旅行袋拼命向长途汽车站奔跑。只有一趟车,路过我家那个方向。又开始排队,长长的队。票好不容易买到手,就耐心熬吧-——距离开车尚需两个多小时呢。
长途汽车开起来,也就40分钟,就到我家这个小镇。等等,你以为到家了吗?早呢!下车后,还有15里山路。运气好的话,遇到“手扶拖拉机”,我就招手,山里人淳朴,会让我搭一段车,尽管拖拉机“突突”的噪音震耳欲聋,屁股要颠碎,总比步行强。但,这样的好运气,不会常有,往往还是靠自己的双脚,步行在崎岖的山路。终于在日落西山,炊烟袅袅时,拖着疲惫双腿,灰头土脸到家啦。
那年月,回家的路,太总沉重,真远啊!
3
随着改革开放,旧时“县团级”的坐骑,早已悄然进入寻常百姓家,我在90年代初也有了私家车。现在,回趟老家,那是极容易,分分钟的事,说走,咱就走。只不过家乡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现在,村里吃白面,是家常便饭了,我不用再往家倒腾沉重的白面。再也不怕寒风刺骨,烈日炎炎;再也不用起早趟黑。车里冬有暖风,夏有凉气。行驶在高速公路,两边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心情好不惬意。
往往刚给母亲打完电话,一个半小时后,就坐到家里的炕头,吃上热气腾腾饺子了。
哦,回家的路,好轻松,真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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