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必须得考上高中
1978年夏天，老大儿子曾波初中毕业，即将升入高中。为了保证能考上高中，儿子目前正处在紧张的复习之中。
60年代以来，初高中学生提倡上山下乡，毕业即失学，考不上高中就得回乡务农。再说，高中录取的人数仅仅是毕业人数的百分之零点五。因而考上高中的概率是很渺茫的。要想进入更高一级学府，不经过千锤百炼，不出类拔萃，是不会有希望的。为了使大儿子能顺利地考入高中，我反复提醒他：“娃呀，你得十分的辛苦，付出巨大努力，把各门功课都复习好，才能取得优异成绩。要是不认真学习，考不上高中，你就得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打牛后半截了。”
大儿子曾波虽然有了压力，虽然对考上高中不敢打保票，但他还是点点头，不让我担心。他说：“爸，我一定努力，力争考上高中，不让你失望。”
话是这么说，决心也可以这么下，但是多年来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学生跟着运动跑，没有踏踏实实地学习功课，基础知识太差，教学质量上不去，学业荒废，考生又那么多，竞争对象在后边排了一长串，想如愿以偿顺顺利利考上高中，谈何容易！
这几年我在生产队的菜园劳动，把心扑在集体事业上，根本没有时间抓儿子的学习。我知道，他的基础课程特别是语文和数学，肯定不怎么样，不让我失望只能是一句安慰我的话吧。
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考上高中，高中毕业后再学不好，上不了大学，那就回家劳动吧。有个高中程度当农民也可以，至少以后的生活中叫人哄不了就行了。
我是1959年高中毕业，算到1978年，我离开学校还不到二十年，那时还年轻，记忆力不错，所以，初中学生的语文啊数学啊还能来一点。于是，我准备抽出时间帮儿子复习功课。恰巧，弟弟孙兴武在玉山中学上高中，学校找人刻蜡板(刻蜡板:在电脑还未普及以前，要打印一个书面材料，就把专用的打印蜡纸铺在一块30×10厘米的钢板上，用铁笔刻上所要的文字或图画，然后再把刻好的蜡纸贴在油印机的纱网上，用蘸着油墨的滚子，一压一滚，一张一张印制出来。)，全是历年来初中升高中、高中考大学的数学复习题，他拿回来让我帮学校刻。真是如获至宝！我在灞源小学任教时，经常刻蜡板，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技术，就应承下来。每张蜡纸玉山中学付我五毛钱，我在刻蜡板的同时，把历年数学考试题综合分析了一下，归纳了七八个典型例题，也是建国以来比较有代表性的几道题，我拿来讲给儿子听，结合现行课本，要他必须掌握。
这些日子儿子很辛苦，每天早早起床，在家先学一阵，然后去学校集中复习。下午回家后，在我的监督下还得继续复习。
学校老师也组织学生复习，但肯定是系统的复习、全面的复习，而我，却尽量挑一些应付考试的题目，相当于给儿子猜题。我要求他必须记住每一种类型的题目，而且能经得住我反反复复的改变题意而不改变类型。
过一段时间，我准备给儿子出一套模拟题，让他试答。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在一张十六开的道林纸上用钢笔工工整整写了两页，和正式考试的卷子没有两样，同样给他90分钟时间，让他认真的答写。我什么也不干，端一把椅子坐在距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监考。时间到了，我去收卷子。然后一道题一道题阅卷。我肯定把历年来初中升高中的典型题变了个内容，变了个数字，检验他能否识别并按照我教他的办法解答出来。然而，四道典型题，他只答对了一道题。我一下愤怒了，捞起大门背后一根铁棍，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抽打起来。
儿子惊恐得大声嚎哭，但我没有停止抽打的意思。妈的，我花了这么长时间，苦口婆心教了二十多天，竟然只答对了四分之一！我能不生气吗?
正当我打得筋疲力尽时，我妈走来了，一进门就夺了我手中的铁棍，甩到大门外边，随手抽了我一巴掌：“哪儿有这样指教娃的？把娃往死里打！”
我摸着被母亲打得抽搐的脸蛋，蔫下来了：“妈，我教育儿子呢，你怎么这般袒护他？”
“教育个屁！”母亲骂我，“当年你做错了事，我这样打过你吗？你大这样打过你吗？简直是畜生！”母亲一边走出我的房间，一边嘟囔：“再这样打娃我跟你没完！”
挨了母亲一巴掌，我气愤不过，等她回到后屋，捞起擀面杖又打起来。这时，儿子不哭也不闹，任我用擀面杖抽他。可是，爱人恰巧放工回来，见我正在打她儿子，立即扑上来堵在中间，我正在气头上，猛地推她一把，并且说：“滚！看你们把娃都惯成啥咧！”
爱人上了一天工，给队里担水浇苞谷苗，累得腰疼腿酸，被我推倒后坐在地上，实在起不来，就哭着说：“算咧，干脆把我娘儿俩都打死算咧……”
一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了儿子的升学考试，竟然这样毒打孩子，值不值？
忽然心里一酸，我也大声哭起来。
儿子见我动了感情，蓦地跪倒在我的面前：“爸，我错了，对不起。我没按你的教导好好学习，是我的错。今后，我认真读书……”
我止住了伤感，先把爱人扶起来，再拉儿子一把，说：“儿子，爸恨铁不成钢，想让你出人头地啊，不想让你和我一样，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我要你过一种顶天立地的生活，至少比我要强一点。”
儿子跪着没有起来，说：“爸，我今后好好学，真的不让你失望。”
“知道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得下苦功夫学习，给我考上高中。有了文化知识，你就会有出息，有了出息，咱就不再受人欺负，懂吗，儿子！”
“我懂了，爸！”
以后的日子，儿子真的很争气，不用我再督促，起早睡晚，下苦功夫复习，这一年的高中升学考试，他终于从众多的考生中脱颖而出，考了一个好成绩，顺利地进入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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